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芥末

我不喜欢芥末。




第一次碰到芥末、三年级的时候。那时候我觉得一切都很好。我跟璐璐还是朋友。我们去吃日料。这是我第一次。她告诉我闻芥末能治感冒。我凑近闻。呃、那滋味可不好受。但是为了不出洋相,我本着脸说:“没什么嘛。”然后逞强生吃了一口芥末。




应该是生吞。




但是我眼泪都喷出来了。呛。真的很呛。我想我那时任何一刻的脸都能做成一张表情包。






后来好久都没碰芥末了。一看到芥末我就躲得远远的。应该是给我造成心理阴影了。






第二次是什么时候?五年级。我知道我的记性很好。是我爸带我去吃日料。那时候跟他很生分,每时每刻都得表现得像个乖孩子。尽管现在还是很生分。他跟我说三文鱼很好吃。我吃了一口。不好吃,很腥。我说。他又说芥末能去腥。我抿了抿嘴,犹豫了一下。但为了不崩自己乖孩子的形象,颤抖着双手蘸了一点放进嘴里...




挺好吃的。






又是很长一段时间。我开始频繁地吃日料了。对芥末也没有那么厌恶。瞧,我这个人变心很快。虽然每次吃的时候还是小心翼翼地只蘸一点,但也开始喜欢芥末了。






不知道这次是第几次。这些年间发生了太多事,在我生活中激起阵阵波涛。就像凶恶的马蜂一头撞破了我平静的蜘蛛网。我变得可怜又无助。只能抓紧破碎后仅剩的蛛丝在风中漂泊、寻找一个避风港。






我永远的避风港,应该是我的母亲。可是我也知道,她很脆弱。尽管总像个勇士一样在危难面前挺身而出,用她宽厚而温暖的翅膀护住瑟瑟发抖的我。每每从战场上凯旋,她都用薄薄的盔甲掩住自己的伤口,然后微笑着对我说:




“没事了,早点睡吧。”






可她也只是个内心柔弱的女人!






渐渐地,我不敢把自己的困顿、烦恼告诉她。我害怕她因为我再受伤。于是我假装自己长大了、可以独当一面了。我开始叛逆,但我没料到,这样的行为给她带来了更大的创伤。




很小的时候,爸妈就整天吵架。母亲总把小小的我放在内房,哄我入睡后再吵。她不想给我带来童年的创伤。但是我知道。我独自一人窝在小小的婴儿床上,静静聆听他们的吵架声。讲真,我很害怕。我怕什么?不是黑暗,也不是他们吵架。我怕他们会分开。于是我验证了墨菲定律。在一次骤风暴雨之后,父亲一气之下摔门离去。从此再也没回来。




我都知道的。




但长到现在,我这么大,却开始怕黑了。为什么?可能是因为我没什么东西好怕了。幼时在黑暗中对父母分开的害怕,只能转移到黑暗上。






再后来,我真的长大了。不过也许并没有,因为我还是偶尔会害怕。那是春节的时候吧,回到芥末。舅舅回来了。虽然我不太记得他,但母亲看上去好像很高兴。舅舅带来了三文鱼和芥末。我又一次遇见芥末。母亲买了一套筷子——是家庭筷子。每双筷子上都有家庭成员的图案:孩子、父母、祖父母。大家都因为新年而很高兴。




这时候,只有我乐极生悲。




总是我。




应着外婆那声“开饭了”,我就座。这是新年的第一顿饭,我们用着新的家庭筷子。我却瞥眼看到还有一双筷子没分出去。




于是我做了新年的第一个错误举动——我拿起那双筷子就问:“这双筷子是谁的?”




这时候我快速看了一眼上面的图案。






爸爸。






我看到母亲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。客厅里瞬间无声。良久之后母亲僵硬地笑笑:“那双筷子......给你小舅舅用吧,反正他常来吃饭。”




我点点头缓缓放下筷子。






然后我哭了。






我不知道家庭生活和谐圆满的孩子有没有这种感受。但于我来说,每次提到“爸爸”这个字眼的时候,我总是很难过。“心里空空的”和“好像什么东西破碎了”这两个词都不够贴切,所以我选择“难过”来形容自己的感受。






我努力控制自己的眼泪,但还是无法止住无声的抽泣。母亲问我怎么了,我说没事,芥末呛到了。




其实我筷子还没拿起来。




后来,那顿饭我一直在吃三文鱼片。每一片都一定要浸满酱油和芥末、每一片都一定要放在嘴里等芥末的味道充斥整个口腔,然后溢到鼻腔、刺激泪腺。于是我哭了一整个晚饭的时间。






我还是不喜欢芥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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